恰在此时,谢印星似有所感,俊美桀骜的面容正好转了过来,目光如电,刚好与阮正绚对上。
阮正绚一僵,反应极快地收敛住神情,对着谢印星柔柔一笑,头上的小白花迎风招展,纯良无辜极了。
谢印星冷哼一声,转过视线,朝望台另一边走去。
日头渐渐东升,天空万里无云,碧蓝如洗,两岸峡谷奇峰陡立,峭壁对峙,大江自中间徜徉,曲折前行,奔向遥远的东方。
福船高扬的帆旗下,人们三三两两聚在望台,欣赏沿途两岸的风光,嘈杂的话语声甚至将行船声掩盖。
在澹澹的流水声中,阮正绚倚在望台栏杆处,百无聊赖地看着船下漾起的碧波,那一层层涟漪,层层荡开,却又在碰到水中凸起的礁石而被阻滞。
不远处是胡睿杰等一众读书学子在吟诗作对,两岸群峰美景,显然他们兴致不错,诗性大发,时不时的喝彩起哄声高扬,与他们身下正在在小心行驶的船只截然不同。
忽然,船身又轻微震荡一下。
阮正绚知道,这大概是福船在转变方向,躲避水中的暗礁,但望台上赏风赏景的船客却不在意,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,融入属于自己的圈子。
这其中,除了一个她,形单影只的便只有那个刚刚离去的红衣少年。
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向这少年示好,但都被少年漫不经心投来的冷睥眼神所击败,悻悻离去。
这少年,俊美张扬的外表下,是生人勿近的桀骜肆意。
非普通人可以轻易接近。
吹了会儿江风,阮正绚突然觉得小腹有些憋涨,大概是水喝多了。
于是,她找了个借口,顶着一副懵懂无知的面容 ,扔下被人押着作诗想要向她求救的胡睿杰,轻移莲步,朝望台下走去。
步伐从容,背影淡定,若不是阮正绚自己,任谁都不知道她此刻的状态。
木楼梯又咯吱咯吱响了,阮正绚款款下楼,昏暗潮湿中,裙摆飘荡,如白花一般散开又闭合,闭合又散开......
近了,如厕的位置离她越来越近,但好事多磨,阮正绚在下到一楼楼梯口处时,被一个躲在楼梯暗处的人扯到了角落。
“谁?”
阮正绚心下一凛,脸上露出与平日气质不符的警惕,小手也不知不觉探入袖袋,准备随时给予身后人致命一击。
“夕颜,是我。”
借着昏暗的光线,阮正绚定睛一看,这才发现拉她到角落的人是胡睿兰。
她不由放下心来,但探入袖袋的手却依旧没有收回。
“小姐,你这是?”阮正绚看着胡睿兰紧抓自己的手,目露疑惑。
“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?”
胡睿兰一松开阮正绚,就劈头盖脸问她。
“二小姐让我做什么?”
“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,就是那位谢公子啊!!!你可有问他年方几何?有没有婚配?家在何方?”胡睿兰焦急发问,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很多,也轻了很多。
但是她天生就有一副高亢的公鸭子嗓,所以尽管胡睿兰刻意压低,但若周围有人的话,阮正绚想还是能听得见的。
但,这关她何事?
阮正绚冷漠摇头,眸子却怯生生的,“这,这我没问。”
“那你和我哥这一上午在上面都干了些什么?今上午那位谢公子明明也在,你都不知道要去问?!”
激动之下,胡睿兰又抓住阮正绚的胳膊,甚至还抓疼了她。
阮正绚挣扎后退,“公子,公子让我为他添茶倒水,我,我不曾有一刻偷懒,而且,而且那位谢公子,真的与我并不相熟,我怎么能冒然问他这些事情?”
“那要你有什么用?”胡睿兰猛然把阮正绚推到楼梯下面的板墙上,平日本就粗黑的脸庞在此刻尽显狰狞,“倒不如一下船就让我哥发卖了你,听说凌州地界的窑子可是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蹄子!”
“小姐,小姐别发卖我,”阮正绚倒抽一口气,目露泪光,不顾自己被摔疼的后背,走上前去,委屈害怕地看着胡睿兰,“我替你问,我替你问!”
“这才对嘛!你放心,若能办成这件事,以后我让我娘不骂你了。”
胡睿兰留下这句话,便扬长而去,丝毫没有管缩在角落的阮正绚。
当然,她更没有注意到阮正绚深藏在眼底的浓浓冷意,以及那浓的快要化不开的......杀意。
半响后,阮正绚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鬓发,整理好仪容走了出来。
只是那白净皎好的脸庞,似乎仍然残留被人欺负狠了的泪痕。
吱呀——
不远处传来一声木质地板被踩踏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