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太阳东升。
沉寂一夜的江面上静悄悄的,独余福船行过的阵阵涟漪。
忽然,一片吵嚷声自客船舱传来,犀利尖锐的怒骂声冲破窗外,惊起岸边栖身的白鹭。
“吵什么吵什么?”梅友荣分开看热闹的人群,走进舱房,一进去,他的目光便直直与胡茂山对上,一道不耐烦的冷哼自梅友荣胸腔发出,“又是你们!!!”
是啊,怎么又是他们胡家人?
自从上船这短短的几天,胡家人就折腾出无数的事来,浪费了船上人多少时间精力。
按常理说,胡茂山应该感到羞愧,但此刻,胡茂山却顾不得这些。
因为他已经急的脸红脖子粗了。
见船主梅友荣来,胡茂山一把揪住梅友荣的衣服,右手颤抖地指向一大早便来他舱房闹事的钱清任猛俩人,申冤道:“梅船主,他们诬陷我偷盗,你管是不管?”
“什么偷盗?”梅友荣拧着眉,“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
钱清也很着急,挥开阻拦他的任猛气势汹汹上前,噼里啪啦对着梅友荣就是一阵输出,完全没有平日的气定神闲。
几番确认下,梅友荣这才知道,原来竟是钱清的财物丢了!
而昨晚,与任猛喝酒过后,唯有胡茂山一人去过钱清舱房!
“你胡说!分明是你愿意借我银子,把钱给了我,怎么成我偷盗了?钱大官人,我田契地契还在你那里,做人不能昧着良心哪!”胡茂山使劲拍着大腿,为自己争辩。
“哪田契地契我怎么没有收到?而且你说我愿意借你钱,真是滑天下之大不稽,胡大村长,你撒谎起码也打个草稿,船上人人皆知,我不愿借钱与你!昨日傍晚也与你说了个分明。”
钱清气极反笑,手扶金玉腰带看向舱外众人。
果不其然,收获船客们一致的肯定回应。
毕竟昨天傍晚望台上的事,可是人人都亲眼看见的,这作不得伪。
“你,你竟.......如此颠倒黑白.......”胡茂山双唇颤抖,胸腔大力呼吸,气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。
所幸,柳翠娘战力超群,她示意胡睿兰扶住胡茂山,叉腰往人前一站,便口吐芬芳地为胡茂山辩解,言行举止极其粗鲁泼辣,人们再一次领略这膀大腰粗农家妇人的战斗力。
但是就柳翠娘这番逻辑不通的粗俗辩解,就算是有理,也会被人们误以为是无理。
毕竟胡家人的信誉,早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被败光了。
正如,有的赌徒........
再想怎么掩盖自己的贪欲,伪装成一副正常人模样,学正常人平日的一举一动,都会被那常日浸淫赌桌的习惯所一点一点消耗。
阮正绚站在舱房一角,默不作声收回自己放在舱内那人的视线,收回前,阮正绚依稀看到在那人高大结实的身体旁垂落的手指。
那遍布厚茧的手指啊,依旧在无意识做着赌场上玩骰子的常用动作。
在船上这么多天很难受吧,不能玩骰子。
如此万蚁噬心的感觉,所以才会干出那么多事来.......
不过阴差阳错,这人倒也帮了她。
阮正绚轻勾嘴角,目光无意识瞥见分开的人群中渐行渐近的一抹红,她及时收敛脸上的表情,恰好此时柳翠娘让她出来为胡茂山作证,阮正绚从善如流扶风若柳地走出。
她柔柔地说:“村长昨晚应该是去了钱大官人舱房。”
“什么叫应该?”柳翠娘瞪视阮正绚,嗓门极高,“昨晚不是你让当家的去找的钱大官人?好个小蹄子,现在居然不认账了!”
阮正绚无助摇头,一张小脸色若春晓,满是柔弱,“夫、夫人,我不是不认账,我昨晚也确实建议村长去找钱大官人求情,但那只是一个建议,村长后来有没有去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啊!我,我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?”
阮正绚无辜小白莲的模样很快激怒柳翠娘,柳翠娘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打她,却被梅友荣制止。
“够了你!”梅友荣以更高的粗嗓门压过柳翠娘,脸上神情极其严厉,“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动手打人不成?”
柳翠娘挺起厚厚的胸脯,色厉内荏,“是又怎么的?你还要打老娘吗?来人呐!快过来看呀,船老大打人了......”
一场闹剧又开始上演,女人尖酸刻薄、撒泼打滚的声音仿若绕耳的魔音,极其难听,让人不忍直视,一时间,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。
任猛终是看不下去,厉声喝止柳翠娘,然而并不管用,他再也忍不住,抽出腰间长刃横在了柳翠娘脖前。
就如一只突然被掐住脖颈的鸡,柳翠娘的声音戛然而止,却无人在乎,众人都将焦点转至舱房正中人高马大的镖师身上。
只见他目光嘲讽般地从胡家人身上收回,在钱清身上定了定,转到梅友荣身上,“我们东家真是给他们脸了,由得他们这样胡闹,梅船主,你们不知道吧?我们东家被胡村长偷走的财物是.......”
“御宝!”
“任猛!”
与此同时,钱清目光警告性地要制止任猛,声音几乎与任猛的重叠,但人们还是清晰地听到任猛说的两个字。
御宝。
那是什么?莫非就是大家心里想的那个?
之后任猛沉稳的语调缓缓响起在舱房内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