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来这玉夫人与苏岩默果然有仇!
否则,何至于如此!
无论她收徒的目的是什么,苏清寰都不会由着她当面“诋毁”苏岩默。
玉琳琅见她气得涨红了脸、呼吸急促,生怕她下一秒又犯了咳疾,忙道:“罢了,此事日后必有分晓,我今日不和你争辩这些。”
顿了顿,她又补充道,“收徒一事妾身不会放弃——苏姑娘也要想清楚,单凭如今的上官公子,可护不住你。”
说到这里,她的视线在上官棠握住剑柄的手上一扫而过,意味深长地道,“苏姑娘想为父尽孝,妾身自然愿意成全。不过,收徒一事,也请苏姑娘三思。一个月后,玉仙宫会派人来接……我等着苏姑娘的好消息。”
原来,玉夫人竟已看穿了她的伪装和用意!
苏清寰闻言心头一紧,下意识低眸垂首,攥住了手中锦帕,心下狂跳不止。
果然,姜还是老的辣,在玉琳琅这等大名鼎鼎的妖女面前,她耍的这种小心机小算计,还是太过生涩稚嫩了些!
之前她能骗过上官棠,那是有苏玉瑶的记忆打底,加上如今的“邪剑”上官棠尚且稚嫩,在洞察人心方面远不如日后的“邪王”,因缘巧合之下方能得逞,现下面对全然陌生的玉琳琅,紧张之下露怯,也是在所难免。
不过,既然她在这方面有所不足,也合该见贤思齐、救过补阙才是。
……
一个月后。
看着一身素衣、已经收拾齐整的苏清寰,上官棠皱起眉头,神色有些凝重:“师妹,你当真要去玉仙宫?”
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,玉夫人既然一心收徒,我们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。与其战战兢兢、避而远之,不若迎面而上、见招拆招……”
苏清寰面色严肃地回视,对上他不赞同的眼神时,眼中满是坚定与郑重,“师兄别担心,玉夫人武艺高强,若真要取我性命,又何必打着收徒的幌子?再者,我并非三岁稚童,笄礼既成,便该有所担当,若是再全无长进、只托庇于师兄,岂非愧为苏家人?”
这一个月的相处,苏清寰可谓殚精竭虑、心神俱疲,既要压抑着恨意、想方设法增进与上官棠的师兄妹情谊,又要每日自省身份小心翼翼、生怕露出破绽引得上官棠怀疑,还得不着痕迹地笼络天一庄的某些人、让他们不至于完全倒戈上官棠……
到后来几日,竟是非常期待玉仙宫中来人了。
毕竟,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天一庄中,她得时时刻刻维持着苏玉瑶的性格形象,小心翼翼防止露馅儿;去到完全陌生的玉仙宫,却可以放松不少,即便表露出一点自己的性情,也不容易引起怀疑……
而且说实话,以她现在的修养,能与上官棠平静相处一个月已经很难得了,再这样压抑下去,怕是要憋疯!
上官棠自然不会知晓她的真实想法,面对她郑重的眼神坚定的话语,一时心下微软,面色也柔和了几分:“也罢,既然师妹心意已决,君棠祝师妹一路顺风,平安凯旋。”
这一个月以来,他对苏玉瑶的印象也改变不少,若是以前的师妹,骄纵却也天真,他根本不敢放人单独出门,如今么……
或许是他以前对师妹的认知不足,如今的师妹虽还是天真良善,却也不至于被人随意欺骗……大不了他将星彩一同派去,起码能护住她一时半刻……
苏清寰闻言忍不住松了口气,随即又想到什么,认真地看着他:“师兄,我此一去,至多三年便回,师兄可要等着我……”顿了顿,她犹豫着蹙紧眉,迟疑道,
“这三年,你我分隔千里,倘若师兄有了意中人,可一定要告知于我……”说到此处,却是眼神黯淡、低垂螓首,整个人带着说不出的落寞。
她当然知晓,依照剧情发展,上官棠所爱的白清清,三年后才会来到这个世界,但是她随玉琳琅去玉仙宫,便已经与剧情发展有所不同,谁能断定白清清一定还是三年后再“穿越”来的呢?
见她神色黯然,上官棠微微低头,只能看到她乌云般的鬓发,掩着小巧的耳垂,精致玲珑如白玉雕琢,一时怜惜之心愈盛,不由放缓了声音,道:“师妹多心了,既有婚约在身,意中人之言,不可再提。”顿了顿,他补充道,“星彩心思缜密,又擅暗器,便让她随你同去吧。”
“星彩?这不太好吧?”苏清寰怔了怔,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,迟疑着道,“我身边已经有盈彩了,再将星彩带着,未免大材小用了些……”
星彩虽是女子,却是颇受上官棠信重的下属,武艺高强、心思缜密,且对上官棠忠心耿耿,苏清寰自觉难以收服,若是带她同去玉仙宫,别说避开上官棠的视线了,如何维持苏玉瑶形象、不让星彩生疑都是个大问题!
上官棠见状皱起眉头,沉声道:“此去玉仙宫路途艰险、境遇未明,江湖之险恶,单凭盈彩一人根本不足以应对。星彩武功尚可,也有些外出的经验,师妹带上她,至少危急关头还能有些反转之力。”看似提议,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江湖险恶、人心叵测,若是放任这主仆二人离庄出门,单是怀璧其罪这一条,便混不了几日,不是被那些宵小之辈、阴邪之徒算计了去,就是被那些老狐狸、混不吝欺负了去……
星彩是他信重的下属,又是女子之身,随从师妹一起去往玉仙宫,总比其他人方便些。
更何况星彩、盈彩这两人的名字如此相似……师妹的小心思,他也并非全无所知。
苏清寰闻言顿时憋气,再想拒绝,一时却想不到更充分的理由,只得颔首应下。
……玉仙宫的人正在前厅喝茶等候。
一行五人,四个着装相似的黑衣女子,并一个湖蓝色裙衫、容貌美艳的年轻女子。
她自称是玉仙宫大长老的弟子,姓杨名淑琴。
一身素淡、脂粉未施的苏清寰款款步出,冲她微微一笑:“杨姑娘,走吧。”素来明媚娇艳、却带着些许稚气的容颜,此时却多了几分素雅天成、不染铅华的出尘气质。
盈彩、星彩二人各自背了个包袱,静静跟着她身后,神情严肃、如临大敌,尤其是盈彩,仿佛即将踏入龙潭虎穴一般,瞪眼盯着左首喝茶的杨淑琴。
看着作态并不友好的主仆三人,杨淑琴站起身来,浑不在意地淡淡一笑:“既然苏姑娘已经准备好了,那便启程吧。”说罢率先转身走出。
随行的四个黑衣女子也随之起身,冲她拱手行了个礼,其中一人对着苏清寰微微摇头,而后与其他三人一同跟在了杨淑琴身后。
苏清寰微微蹙眉,只觉那冲她摇头示意的黑衣女子十分面善,一时有些纳罕——这玉仙宫中人,真有对她心存善意的么?
玉琳琅要收她为徒,也是善意之举?
若当真如此,或许玉仙宫也并非龙潭虎穴那般危险?
见一行人已经快要跨出大门,苏清寰也不再多想,收敛心绪抬步跟上。
外面玉仙宫的马车早已备好,两辆马车外表华丽,拉车的马匹也高大神骏——二车一辆载人一辆载物,天一庄的下仆正将两个大箱笼搬入其中一辆马车,杨淑琴几人坐上了另一辆。
苏清寰不紧不慢地跟上,正要抬脚跨上马车时,忽然感应到了什么,回首望去,正对上朱红色大门前上官棠远远看来的视线。
上官棠微一怔愣,下意识收回目光,却听她低低唤了一声“师兄”,随即不假思索地转身,快步往这边走来。
“师妹……”上官棠有些惊讶地看着她,那疾步而来的白色身影,似乎与小时候跌跌撞撞奔来的红衣女童有一瞬间的重合……
一时有些失神。
“师兄,这个给你。”苏清寰难得大胆地抓住他的手,掌心往上打开,在他下意识想要抽离时,掏出一块血色双璜珮,放入他掌中,趁他惊愣之际,张开双臂轻拥住他,也不等他反应,她踮起脚尖,在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句,“师兄,等我三年,我一定会回来的!”
而后收手,转身,顶着一张满布红霞的脸,和其他几人震惊的眼神,快步走向马车,跨上,掀帘而入,很快便被掩去了身形。
盈彩和星彩都看愣了眼,直到车夫扬起马鞭,凭空挥出一声脆响,方才反应过来,赶紧跟了上去。
下意识攥住玉珮僵在原地的上官棠面色未变,看似冷静淡漠、眼神犀利,不受半点影响,实际上却不自觉红了耳根,僵立半天都忘了动弹。
马车内。
随着马车起步,逐渐远离天一庄,苏清寰晕红的双颊很快恢复了白皙,忐忑的神情也逐渐消失:“杨姑娘是大长老的弟子?”
“没错。”杨淑琴矜持地微微颔首。
苏清寰对她稍显冷淡的回应并不在意,只继续道:如今我也算玉仙宫之人了,杨师姐可否告知玉仙宫的大体情况?”
杨淑琴略有迟疑,倒也并未隐瞒:玉仙宫宫主之下有四大长老,尊号以‘梅、兰、竹、菊’为分,四大长老各统一部,另有宫主直系赤焰部,为构成玉仙宫的五大部分。”顿了顿,她又补充道,“我是梅长老门下二弟子,上有师姐何静,下有师妹胡鸢娘,均是天赋过人之辈。”
“师姐师妹皆是天赋过人,想来杨师姊也不差。”苏清寰闻言顺口接了一句,也不等她答话,便略为好奇地转移了话题,“方才那四位姐姐,有一位十分面善,莫非是上次随宫主来过?”
“你说的,该是含风罢。”杨淑琴挑了挑眉,意味深长地看着她,“那是宫主的随身四侍之一,上次随宫主来过天一庄,平日里很少离开宫主身边,此次是奉宫主之命,特意来接苏姑娘的。”
“原来是含风啊。”苏清寰对她话中深意置若罔闻,只自顾自感慨道,“宫主取名可真文雅……对了,那其他三侍的名字呢?”
杨淑琴见状若有所思,嘴上倒是十分实诚地回答:“含风,飘花,落雪,望月。宫主的随身四侍,名字都很文雅。”
“风花雪月……果然很雅致,这样好的名字,反正我是取不出来的。看来宫主还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呢!”苏清寰笑着感慨,而后似乎想到什么,看了一眼随从而来的两个侍女,微微蹙眉,介绍道,“杨师姐,这两个是我的侍女,盈彩和星彩。初次出门诸事无知,还望杨师姐多多照应。”
杨淑琴自是颔首应下,至于日后是否关照,估摸着要看苏清寰这个主子的表现了。
不过苏清寰对此并不在意,毕竟只是顺口一说,她这个主子还好好的呢,自己的侍女何须旁人照应?若她当真不好了,自身难保之下,又哪里顾得上区区两个侍女?
更何况,盈彩和星彩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