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印星最后走了。
他只淡淡留下两句话。
“福船上你私自杀人,未经官府决断,固然为民除害,但终归有违律法。”
“再者,你家之事......抱歉,节哀。”
阮正绚目光定定看着谢印星离去的背影,内心微微触动。
她突然追至房门叫住走廊中的少年,扬声道:“你还没有为你今天踹飞刺客的事向我道歉呢。”
谢印星微微偏头,矜冷吐出几个字,“别得寸进尺。”
阮正绚嘴角勾起,也不再担心少年会扔下她,转身伸着腰回到屋里。
暮色将至,屋内光线即将变暗,只剩下落日的余晖洒在窗上的温暖光芒,让人感到宁静和安心。
坐至桌前,阮正绚小口小口喝着茶,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口滑下,瞬间滋润阮正绚干涸的五脏六腑。
也让阮正绚一下午因袒.露自身而微微阴郁的心情缓和很多。
今天一天总算没白费,既等到了谢印星,又和他解释清楚误会。
虽然过程做小伏低,但结果差强人意。
一切的一切皆按阮正绚计划进行。
在这之后,阮正绚再回阮家,便可堂而皇之借谢印星太子的势了。
相信有了谢印星这个直接助力,即使身在大官云集的京城,阮正绚复仇的速度也不会慢。
而且,隆爷那边,也会更少用到。
其实今日之前,阮正绚曾反复考虑过,见到谢印星后,该怎样和他重修旧好。
如果照原来的计划,阮正绚本打算装傻卖惨,引谢印星一步一步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世,但在见到谢印星后,阮正绚突然改变了主意。
因为在这个爱恨分明的少年郎面前,阮正绚突然想打明牌了,与谢印星直来直往,而非费尽心思的引导。
她也想纯粹些。
她也想看少年的真实反应。
而且阮正绚猜的没错,谢印星应该从未停止过对她的调查,甚至他还掌握了相当一部分。
既然如此,阮正绚就更懒得隐瞒了。
在聪明人面前装,对她没有好处。
只不过今天观谢印星的反应,阮正绚还是暗暗心惊,这少年竟有意扔刺客挡她道路,在她再三不告而别后,他依旧对她如此在意,所谓爱之深,责之切,阮正绚突然也不知道自己走这一步是对是错了。
但不管怎样,这世上从无后悔药,而且,刚刚在她反过来询问谢印星究竟将她置于何地时,谢印星闪躲了。
他落荒而逃了。
是不是就代表谢印星对她理亏,或者对她压根没有那么喜欢。
呵,男人啊.......
阮正绚眼底露出薄凉的笑意,也不禁唾弃自己,她想这些做什么、
对她来说,什么情啊爱啊的,皆是镜中花水中月,虚幻的很,唯有此刻面对的,或是抓到手里的,才是真实。
阮正绚起身推开窗户,窗外人来人往,气息活跃。
远处家家灯火亮起,阮正绚深吸一口气,脑海中开始冷静复盘自己接下来的计划。
而同一时间,另一个房间里,光线暗淡,谢印星懒得点灯,仅借助窗外透进来的几点零星灯火,专注读手上的一封信。
这封信,其实自江南查贪会京城之际,来到谢印星手上,谢印星一直堵着气,不肯看它,今日,或许该看了。
也该印证他的猜测了。
明灭的光线中,少年的脸隐在暗处,棱角分明的侧脸,像是被黄昏蒙上一层朦胧的细纱,无甚表情的模样清冷华贵,愈看他的嘴角抿的愈紧,就连平日似火鲜艳的红衣也在此刻变成一团暗色,清冷的出奇。
突然,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。
谢印星罕见的动了怒,却在下一刻平息。
为君者,当忿而不怒,忧而不惧,悦而不喜,这是他的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。
更是他父皇耳提面命的。
谢印星却做的不好。
他生就肆意,性子桀骜,嫉恶如仇,尽管常年待在与君山修行,却难以磨灭他骨子里的不逊。
他讨厌管束,却因自己的太子身份而掣肘。
他讨厌官员鱼肉百姓,却不能一剑全砍了他们。
他讨厌人们说话弯弯绕绕,却也知道这世上从没什么直来直往。
今日,阮正绚对他全然的坦白,莫名戳中了谢印星,谢印星不忍于她的遭遇,愤怒于官员的不公,尽管心在不自觉向阮正绚靠拢,却也再不敢全然相信阮正绚。
哪怕信上内容充分印证阮正绚并未撒谎,谢印星也终究变了。.
想必......他的父皇又在笑他。
也罢,如今状况未明,谢印星也想看看阮正绚的真实目的。
......
太阳刚刚高升,阮正绚便迫不及待敲谢印星的房门,却发现里面并无一人。
阮正绚有些心慌,正欲提裙下楼去寻人时,猝不及防在楼梯拐角处撞上谢印星。
阮正绚揪紧谢印星箭袖,一眨不眨盯着他,“你去哪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