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差提着手中的刀,看向高台,希望高台上的人给出指示。
程铭颤巍巍以剑撑地,稳住身形,声音比起刚才的中气十足,此刻不可谓是有气无力,他问:“你是谁?”
这个叫谢星的江湖游侠认识他也就罢了,但他不可能知道城隍庙那件事!!!
明明他做的极其隐蔽!
明明他表面上干干净净!
谢印星勾起唇角,俊美倜傥的面容因为这抹镇定的笑变得更加丰标不凡,他抬起手,不咸不淡地整理自己刚刚因为打斗而散乱的衣袖,明明举止疏狂,可气质却又矜贵清冷。
两种极大的反差更让程铭犹疑,他强撑着挥了挥手,心腹立即会意,当即喝令众人。
不消一刻的功夫,刚刚还人头繁杂的船头此刻被瞬间清场。
站在船头的阮正绚几人甚至都没注意到被裹挟在人流中的胡睿杰,以及胡睿杰的父母妹妹。
尽管他们一个是伪担心,另外三个则是毫不担心。
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意识,那便是不能让这个买来的婢女,牵连到胡睿杰的青云之路。
毕竟,胡睿杰可是有大好前程要走的人。
船头,谢印星看着退下去的人流,剑眉散漫一挑,双手环胸,对阮正绚道:“你不走吗?”
阮正绚噙着一眼框的泪花,害怕无助地揪着手帕,摇头道:“我不走。”
谢印星心底不耐,刚欲赶人,就见女孩退缩在他身后,就像昨晚缩在胡睿杰身后般,也依偎在了他身后,真是一朵弱小无助的“菟丝花”。
谢印星心底更是不耐,正要赶人,就听到女孩小声说道:“他不会放过我的,你别赶我。”
谢印星顺着阮正绚的视线看过去,原来是程铭,程铭正一脸阴狠地盯视这边。
谢印星嗤嗤一笑,不着痕迹往前走了一步,状似随意地偏头问阮正绚:“你刚给程铭下的什么药?看不出来啊,竟把他折腾成这副模样!”
明明刚刚程铭还高高在上,神气威风,此刻却是有气无力,像是吃了软筋散般,但却又不像是软筋散,因为他的身体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,活像得了羊癫疯。
若谢印星没有猜错,昨晚那一箭,八成就是程铭为了试探他而射。
不然今天,也不会拿阮正绚来威胁他。
只可惜程铭这个如意算盘,注定要落空!
阮正绚渐渐从谢印星身后探出头,一双美目波光流转,说话间顾盼生飞,神情却带着与昨晚截然不同的恳切真诚,她回答了谢印星刚刚的问话。
“嗯......是一种我用来防身的药,一个美女姐姐给我的,好像叫什么十香散,对人的身体并没有副作用,一个时辰后便会自行解开。”
谢印星“唔”了一声,仿佛并不在意。
但程铭的眼神却是松懈下来。
阮正绚注意到这一点,眼底暗光闪过,嘴角勾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。
程铭敢挟持她,必须付出代价。
日头高悬,江风柔和,岸边树影繁密,影影绰绰。
一片绿叶打着旋飞舞在空中,落在船头坐着的三人中间。
“让他去自首他不自首,看来他这是把小爷的话当耳旁风啊!这狗官背景还真是深得很!连你们生绝门都请得动!”谢印星以手支颐,挺直的鼻梁不屑哼了一声。
他,这里指的是渝州知府郭勖。
也就是昨天渝州码头谢印星为民除害、替天行道的对象。
程铭汗颜,心道:这郭勖背景再深,也比不上这少年背景深啊!
程铭怎么都想不到,他不过出来公干,顺手帮好友郭勖教训一个人,却正好犯在这位贵人手中。
刚刚经过几次三番的试探,再加上少年拿出的一枚似令牌的东西,终是让程铭确认少年的身份,也让程铭不得不坦白自己与郭勖的“勾当”。
实在是没有办法,程铭这次是碰上硬茬子了!
郭勖也更是碰上硬茬子了!
郭勖啊郭勖,这次不是他程铭不帮你,而是你实在倒霉,连老天都不站你这边!
昨天程铭还在赶来的路上想,究竟是哪个没脑子的蠢货会当街痛殴朝廷命官,却不成想,今日闹笑话的反而是自己!
“郭勖背后的人有谁?”就在程铭坐立不安之际,谢印星继续问道,言语直白,桀骜的眉眼却一眼不错地盯着他,似乎要刨根问底。
“......”
这让程铭怎么回答,但又不能不回答,程铭拿出官场人圆滑的态度,三言两语含混而过,甚至将说话的重点给转移到对郭勖的惩罚上。
并且说着说着,他一甩袍子,面朝谢印星半跪下来,“还请大人明察,下官从未与郭勖同流合污,这次之失,实乃为报郭勖对下官的救命之恩。”
谢印星冷笑,一身红衣张扬似火,毫不客气说道:“你的性子当小爷不知道么?不想说就不要说,犯不着转移话题!更犯不着撒谎骗人!”
这个程铭,本质上就是个背信弃义、贪求权贵的小人。
小人,又何谈恩义呢?
少年的话犀利地戳穿程铭身上的遮羞布,程铭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沉默半响,程铭低头认错,用似是而非的语气坦然道:“下官仅知,郭勖似乎与户部尚书李俊生有所来往.......”
郭勖的话含糊其辞,分明还是在哄骗谢印星。
谢印星眉眼微压,深褐色的瞳仁锐利如鹰,漂亮的脸凛然而又森寒,锋芒毕露,让人不敢直视。
就在这越来越僵持的氛围中,一个茶盏落地的声音突然出现,谢印星程铭二人纷纷看向旁侧女子。
阮正绚充当背景板已经多时,见两位权贵看到她身上时,她露出一个含蓄而又抱歉的笑意。
“不好意思,一时手滑。”